【折真】雨霖铃(中)
满口玻璃渣
【折真】雨霖铃(中)
注意事项见前文。
给你们个小提示……其实这是个真真整个被老凤凰套路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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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青丘下雨了。
白真依稀记得自己离开的那一天,青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时小九不知正在哪里瞎闹腾,阿爹和阿娘将狐狸洞扔给自己和小五便游历四方去了,而小五此时也不知是否还在炎华洞里看望着自己的师父墨渊。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白真已在这里生活了十几万年。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待在桃林里的,不过这狐狸洞,当当真真,才是他真正的家。
缓步走出狐狸洞,白真回过身,看向那嶙峋又再熟悉不过的洞口,凝目半晌,继而缓缓地跪了下来。
一叩首,敬父母生育之恩。
二叩首,念青丘孕养之情。
三叩首……
白真抬头,看向眼前他即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家。
三叩首,谅白真不孝之过。
雨水打在身上,津湿衣衫,凉意仿佛能穿透皮肤,穿透肉体,丝丝浸入心脏,冰冷刺骨。
沉默的起身,仿佛是怕自己再眷恋一眼,脚下的步子便会不再坚定。白真垂着眼帘,未再看那狐狸洞口一眼,便决绝的转过了身。
然而正当他唤来毕方鸟,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人拉住了他。
白真一怔,回头。
与他一样没打伞,青色的长裙湿淋淋的贴在身上。白浅拉着他的衣袖,问道“四哥,你去哪?”
“小五,乖,回去狐狸洞。”摸了摸白浅的头,白真笑道,却没回答她的问题。白浅不禁皱眉,仍旧是问道“你到底要去哪?”
“我……”白真顿了顿,说道“我去九重天。”
“你去九重天做什么?”白浅脸上满是雨水,眼眶却已经红的不像样子“四哥,你是不是,要去洗你身上的魔气?”
白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像折颜,这魔气当初在他身上的时候,以他的修为,尚且能控制住,可是我……我只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你们。”
“你可知,洗掉这魔气唯一的办法,就是……”白浅死死的抓住白真的衣袖,仿佛生怕他一松手,这雨中的少年便会随着这瓢泼大雨,一同融化在泥泞的土地里。
“我知道。”
看着白浅,白真笑了笑。
“跳下诛仙台。”
7
白真“砰”的一下将那鱼缸重重的放到桌子上。
折颜在他身后连忙说道“何必与那鱼缸置气呢,万一砸裂了……”
白真回头瞪了他一眼。
白真那一眼倒是瞪得很有效果,折颜乖乖闭了嘴,转身去灶房烧了些热水,找了个盆端出来,说道“我也是怕你再被那些个登徒子盯上,你过来,我帮你洗了去便是。”
“不用,我自己洗。”白真将折颜推开,挽了挽袖子,双手舀起水便将脸上抹了个干净。擦过脸后,白真却依然是没给折颜好脸色,去院子里倒水时步子踩的“噔噔”响,仿佛想要全世界都听到自己是多么的生气一般。
要以前,他早打发那毕方鸟跟着自己跑回北荒去了,可现在他偏偏是在自己的地盘受了气,那给他置气的人还偏偏占了他的东西不归还,赶也赶不走。白真这么一寻思便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不过好在他还算个脾气不错的人,对着折颜他怎么也爆发不起来,只能闷闷的不理他,不跟他说话。心想等他何时无聊了便就走了吧,那衣服何时穿腻了也就还他了吧。
只是谁料他还未等自己想方设法的将那衣服讨回来,这折颜上神居然就穿着他曾经送给他的衣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白真院子屋内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着折颜,一边心道这人怎么忽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走了,一边又想,自己才不是担心他,一个神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那人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罢了。
结果就是,折颜不见了一天一夜,白真也心烦了一天一夜。
鱼缸里的小鱼就着那从窗外打进来的浅金夕阳,摇曳着尾巴,扑腾着水花慢腾腾的转来转去,悠哉的紧。白真瞧见了,随手撒了把鱼食,那两只鱼儿便击打着涟漪凑到了一起。白真手伸到那鱼缸里随意的搅了搅,继而便忽然在水中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一个人。
白真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便见那消失了一天一夜的人又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白真不免有些来气,嗔斥道“你便当这是你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了不打声招呼来了也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们神仙都这么随便吗?”
“你说的是,这挺好的,若是当家还真不错。”折颜摆了摆手,权当没看见白真那气鼓鼓的表情,十分自然的就坐到了白真旁边几案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对白真说道“猜我刚才做什么去了?”
白真这才想起,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折颜这走了一日,估计到了仙界也不过盏茶的工夫。他能做什么呢?白真歪头,皱了皱眉“摘桃子去了?”
“你倒是记得我住在桃林里。”折颜笑道“我去司命星君那查了查运簿。”
白真撒鱼食的手一抖,抬头看向折颜“查运簿?”
“是啊。”折颜押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我本想帮你查查你的运簿,不过去了才想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如何查运?心道我便将那凡间姓白的都查了算了,岂料那司命星君嫌麻烦怎么也不肯,我又想起你耳后的那黑色花纹,便问他近来可否有入过魔的神仙下凡历劫。”
白真依然悬在鱼缸上方的手僵了僵,视线却低了下去,没再看向折颜,问道“哦?那可曾有?”
“没有。”折颜摇了摇头“连普通神仙近期下凡历劫的都没有。”说罢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司命星君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看我的神情特别奇怪,你说,他是否骗我?”
“他骗你做什么。”白真觉得好笑,低头看着鱼缸中的两条小鱼悦游戏水,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就是证实了我不是那什么神仙转世,那花纹也不过就是个胎记罢了。”
“可你这胎记长的也委实奇怪。”折颜若有所思的说道“常理上的入魔,即使留下痕迹,也不是这种花纹。留下这种花纹的,都是被‘魔气’侵扰的上神。”
何为“魔气”?
所谓“魔气”,便是超脱于五气之外,天地间最邪魔外道的气。
父神创世之时,天地万物皆由五气化成。木清则仁,火清则礼,金清则义,水清则智,土清则思。而五气尽纯,则圣德备也。这上神上仙之所以能超脱凡胎肉体,便是五气皆清,自成圣德。
而与这五气相对的,便是魔气了。
这魔气之所以邪恶,便是它正与那清五气相反,五气皆浊。木浊则弱,火浊则淫,金浊则暴,水浊则贪,土浊则顽,五种性德皆与那清五气悖离,极尽阴邪。而且,这魔气不光恶劣,若天地间哪一处阴邪之地孕育出了魔气,它还会寻找修为高深的上神附体,以此来不断壮大自己。
于是乎,若是有哪个上神不慎被那魔气看中,魔氛入体,便会一朝坠入魔道,自此万劫不复。
白真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折颜,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折颜指了指自己的颈后,说道“被‘魔气’侵扰的入魔痕迹,古籍里也少有记载,因为魔气入体实是万万年难得一见的入魔之道。不过也是巧,我也曾被‘魔气’侵扰过,因此昨日一见你耳后的花纹,我便起疑了。”
“我都说了我与那什么魔气没有分毫关系,你莫不是想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给捆了去押上诛仙台?”白真皱了皱眉,看着鱼缸中的鱼儿,问道“我究竟何时得罪了你?”
“我不过是猜测罢了。”折颜连忙说道“现下也证实了不是,况且这魔气若想解,也只有一个法子,你这凡人身上除了这花纹,没有半点魔氛,想必也不会是入魔。”
“你这话说的,那要是我就是入魔了后来给洗掉了呢。”听折颜这样说道,白真皱了皱眉,口气忽然就有些僵硬,似是堵了气般的说道。折颜闻言,不禁笑道“我为你开脱,你倒自己将自己往火坑上推。先不说那是哪处魔气竟去找一个普通的凡人附身,那洗去身上魔气之法,除了跳下诛仙台,别无他法。你一个凡人若是跳下诛仙台,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还能坐在这里与我说话?”
“……哎呀。”
折颜话音刚落,白真忽然一声轻叹,将一直悬在鱼缸上的手拿了下来,似是有些责怪自己般的喃喃道“一不小心将鱼食放多了。”
白真此时又一门心思放在那两条小鱼上了,也不知方才折颜的话,他是否听得了进去半句。
8
折颜说,你同我回桃林吧。
白真当他是在说笑,闲着没事又去逗弄那两条小鱼去了,一边儿搅着水一边说道“你是住我这蹭吃蹭喝心虚了,想邀我再去你那住几天还回来?”
“你若这样说也可以。”折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在你这住了多日,那你合该在我那桃林里住一辈子了。”
白真猛咳一声,惊着了鱼缸里的鱼儿,霎那间四散乱转。
“你莫要激动,我知我那桃林很好看,比你这院里孤零零的一棵桃树好看多了。”折颜依然是一本正经的说道。白真回过头看他一眼,闷声道“我谢谢你。”
“何须客气。”折颜认真道“你是个凡人,我须唤了坐骑将你载到我那桃林,我先出去唤我那坐骑去。”
“你等等。”白真喊住他“我可没答应你要去。”
“你不想看桃林?”折颜诧异“我那十里桃林可是四海八荒都响传盛名,你竟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白真说道“我只好奇不知你何时已将我那衣服换了下来,却未将那衣服还给我。”
折颜叹道“那你还是要与我同去桃林了。”
“为何?”白真看向折颜“你别告诉我你将那衣服扔在桃林了。”
“聪明。”点了点头,折颜挑眉。
“……”
于是白真还是跟着折颜去了他那十里桃林。远远的还没到的时候,白真便嗅到了那久违的桃花香气。十里桃花,飘香四溢,他坐在毕方鸟背上,闭了眼,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旖旎的花香当中。
折颜在他身旁,看着身侧闭了眼的白真,笑道“你果真是喜欢桃花的。”
“果真?”白真愣了愣“你之前猜到了?”
“不然为何你院子里种了株桃木?”折颜回道。白真浅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折颜挑眉。
“辟邪用的。”戳了戳折颜的额角,白真一本正经道。
听白真此言,知他是在暗指自己,折颜轻笑一声,手一挥,毕方鸟忽然厉鸣一声,身子一晃,竟用力将白真和折颜从背上甩了下来。然而还未待白真惊呼,身侧忽然一阵疾风,没有自己预料中的猛然下坠,待回神,白真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落到了另外一只巨鸟的背上。五彩缤纷的羽毛在眼前摇曳,双翅随风仿若拍打出霓彩烈焰,明若初日,灼人眼眸。
白真眨了眨眼,迎着风,出于本能紧紧的环住了身下烈焰凤凰的脖颈,轻轻唤了句“折颜……”
却还未等他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白真一愣,回头看去,霎时,竟是呆住了。
不知何时,那五彩凤尾的后面,青天之下,竟是跟了成千上万各种各样的禽鸟,扬惊婉音,仿若幕下银河,连成一串绚然长桥,在桃花香气之间,奏起一曲万鸟灵鸣,久传不息。
栖翼于城,百鸟朝凤。
白真一时间看得出了神,竟不知何时自己已被折颜放下了背,缓缓地落到了桃林深处。折颜化为人形,也落到了白真的身边。鸟儿跟随着折颜纷纷落到了桃木枝上,刹时,原本寂静的桃林里,莺鸣之音贯彻于耳,响彻漫野。
折颜见身边那人出了神,轻笑一声,不知何时竟拿出了一壶酒,递给白真,说道“即来了我这桃林,怎能不一尝我亲酿的桃花醉。来,尝尝看。”
白真这才恍然回神。眼前百鸟齐飞的场面只剩耳边那经久不衰的婉转低鸣,白真四下看去,才觉自己已是在桃林深处了。
谁曾想,再来此处,竟是恍若隔世。
接过折颜递给自己的桃花醉,白真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桃花醉,看了半晌,却久久没有拔那塞子。折颜见他只看着那酒壶却不喝,方想询问,却见那人忽然就用力拔了塞子,仰头,竟是直接就着那酒壶喝了起来。
“喂,我这酒可是好酒,你喝的这么急,怕是都尝不出个味儿,岂不暴殄天物?”折颜看着身边那人喝的有些猛,嘴上说着心疼酒,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心疼人。那方才半抬的手顿了顿,想去抢白真手里那酒壶,但最终还是没将那酒壶抢了去。
白真似是一口气喝了不少,待他终于放下酒壶,脸上因为酒劲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眼里也有些氤氲。那本就有些微红的眼角此番却是更红了,连着那眼眶,竟也有些红……
“你迷眼了。”折颜抬手,拭去白真脸颊划下的一丝清亮液体,皱眉,低声道。白真浅笑一声“这次你倒是记住了。”
“迷眼与落泪,不过一个形容罢了。”折颜叹了口气“你若当真是迷眼,我也可说你是落泪的。”
“有道理。”白真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折颜注意自己手中的那壶酒 ,问道“你怎不喝?”
“我这酒竟害你喝的哭了,怕是我这酒也酿的不怎么好。”折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口气略有些郁闷。白真不禁笑了起来,道“妄自菲薄,酒确是好酒,不过入的却是愁肠,化的也是愁泪,干酒何事。”说罢他一举酒壶,说道“不知你十里桃林折颜上神可否赏脸,与我同饮?”
“自是乐意之至。”折颜看着白真,笑道。
一方几案,一张毯席,桃花纷纷,白鸟啼鸣。
“你特意引来这百鸟朝凤,不会就是为了欢迎我到访你这十里桃林吧。”
坐在几案旁,白真端了酒盅,靠在身后的桃树干上,看向眼前的折颜,问道。折颜认真的点点头“自然是。”
白真轻笑一声,移开视线不去看折颜,说道“不知这四海八荒,是否还有其他人能有这种待遇?”
“仅你一人。”折颜饮了口酒,正然道。
白真沉默了会儿,直起身将酒盅放到几案上,托着腮支着脑袋看向折颜,说道“你引来这些百鸟飞禽,各种各样数不胜数,若是我看上了哪只鸟儿,你能帮我将它擒来吗?”
听白真这样说道,折颜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可曾听说过羽衣女的故事?”
“羽衣女?”白真怔了怔“就是那个……讲了一个人在田间看见一群穿着羽毛衣服的女子,然后偷走了其中的一件,那被偷了羽毛衣的女子便只能留下来嫁给那男子的故事?”
“是啊。”折颜点头“那些女子都是鸟儿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若喜欢哪只鸟便将它的毛都拔下来?”白真一脸诧异,折颜不禁笑道“他们都是还未修成人形的鸟儿,你若想用得羽毛衣之法擒鸟,我把我的给你啊。”
“谢谢,我不要。”白真摇摇头,拒绝道。
然而待他再次抬眼看向折颜时,却忽然发现那人竟是凑了上来,离他离得极近。白真怔了一下,想往后躲一躲,却发觉身后便是树干。接着他又忽觉那人不知何时已一手将自己按在身后树上,整个身体竟是就这样直接压覆了上来。
白真抬手想推开他,却忽听他在自己耳边说道,我若直接送你,你要是不要?
“不要。”白真皱眉,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水汽氤氲,竟是有些朦胧。他匆忙垂下眼帘不去与他对视,低声道“折颜,你喝醉了?”
“我何时醉了?”折颜低笑“白公子,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像……”白真刚想发问,眼前却忽然覆下来一片阴影,模糊了视线,只剩下簌簌桃花瓣,洒落衣衫,渐融桃色。他尚在阴影之处愣神,眼前的折颜却是一手扣住了他的脑后,趁他不备,俯首,便吻了下去。
9
白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那处小屋的。
折颜遣了毕方将他送到凡间。进到院内,他方想将大门紧闭,那人却又匆匆忙忙的跟来了,拦住了他想关门的手,问道“你当真就如此厌恶我吗?”
白真用力挣了挣,发觉折颜的力气实是大的很。他不禁怒道“你放开。”
“我自茶楼与你相遇之时,便认定了你。我不信你一直看不出来。”折颜说道“你可否还记得,我说过,我与你有缘?”
“我只记得我看你不顺眼。”白真说道“真正有无缘分,岂能单凭你一言之辞?”
“那你又可否记得,我说过,若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缘,只销一眼便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折颜问道“尘世凡俗,繁花万千,我不看别人,却偏偏看到了你,这难道还不是有缘吗?”
“凑巧罢了。”白真漠然道“我只是一介凡人,上神自该在自己的神仙世界逍遥快活,为何偏要揪住我不放?”
“你还要装傻?”折颜似也有些怒了。白真见折颜委实不会放开自己的手关门,便索性收了手甩开折颜,然后转身进了屋。
折颜以为白真已不恼自己方才在桃林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刚想跟过去,却见白真忽然端了之前他买的那缸鱼,走到了院子里。
折颜心下一沉,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真却没答话。他走到院内,没理折颜,脚步顿住,手忽然一松,继而那鱼缸便“哗啦”一声,摔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白真没有看折颜,兀自指着在浸水地面上挣扎的鱼,问道“折颜,你看这鱼,可是痛苦?”
两只鱼失了水,在阳光下拼命的扑腾,做着垂死之前的挣扎,仿若要找到仅剩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呼吸着早已侵入泥地里的湿润,求生不止。
“……痛苦。”看着那两条鱼,折颜不知为何,竟是异常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简单的字眼。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白真淡笑“鱼儿尚且苦短人生,你为神我为人,何须为情所困,却不及时行乐?”
折颜看着白真,过了半晌,他问道“同我一处,当真使你痛苦?”
“痛苦。”白真依然是没有看折颜,也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折颜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何?”
白真背过身去,似是不想再与之对话,一副要遣人的样子,淡漠道“没有为何。”
闻言,折颜先是怔了怔,继而反应了过来。他低头,握起的拳暴露青筋,指甲仿若刺进肉里,生疼生疼。
“罢了。”
似是过了很久,又仿佛才过了一霎那,他道“我不想勉强你。若你真的厌恶我,我放手便是。”
白真无言。
折颜又道“隔日我便遣毕方将你那衣裳送来,此后,我不会再纠缠于你。”
话语间,纷纷桃花坠入衣襟,飘然而落。折颜说罢,不等白真再有什么表示,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了。院里的桃花迷了前路,随着那人的转身,飞舞空中,似是在为他送行一般。那花卷了风尘,将那人一路送到了门外,然后化作一缕烟尘,消失在一阵浅浅桃花香中,不复入眼。
桃花依旧笑春风。
见那人已然消失,白真像是终于坚持不住了一般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一旁的桃木,站稳了身子。
将地上两条奄奄一息的鱼儿捧起,慌忙找了个木盆舀了水盛上,白真看着又在水中活蹦乱跳的鱼儿,怔了半晌,方才一直木然的表情忽然一扯,竟是笑了。
他看着水中游曳的鱼儿,眨了眨眼,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忽然在那一刻清晰,一滴水却在视线里坠落水中,激起微小水花,惊泛涟漪。
有缘又如何?
四海八荒,三千境界,有缘的人不计其数,最终能携手一生的佳人佳侣,又有多少?
当初是自己让他忘记了他们曾经的一切。如今自己又有何资格再次沾染他的命数?
这缘,分明是劫。
是折颜的劫。
亦是他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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