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i

双道双璧双杰可逆不可拆

圈地自萌 ky别来找不痛快

【涣湛】可栖枝(01~05)

给太太疯狂打call

§孤舟济北|喜欢吃番茄:

*应朋友要求(……)重发以前删掉的,但不保证更新,当前字数10000+


*ABO,蓝二带崽日常有,有一点点澄羡


*没大纲,写不长


*肥肠狗血和ooc,你可以骂我








国际惯例:


Alpha=天乾


Bate=中庸


Omega=地坤










〈01〉






蓝湛是在噗嗤的水沸声中醒来的,稀薄的晨曦刚隔着窗户纸投进屋内一抹,模糊的、清亮的、柔和的,柔软发甜。睡了一宿,头发有些乱,他随手顺着往后拢了拢,披上一件轻薄的外衣,腰带未束,走出卧房去看门外小院里用短棒支起来底下正烧着火的锅炉。






锅底被橘色的火焰反复舔舐得发黑了,蓝湛小心揭开锅盖,先前被阻隔着的药汤的苦腥味顷刻间浓郁地在整个院子里铺开。纵是他闻了多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在他身上覆盖着他专有的清香,细细闻像是一株将开未开的兰花沾着露水与青草比肩共同发散出的芬芳,恰到好处地把中药带来的反胃感压住了。实则他的气味清淡得不像寻常地坤了,平日用香囊掩饰即可充作中庸,行事上倒是方便许多。






他拿一个质地粗糙的白色小瓷碗盛了大半碗药汁,一仰头咕噜噜一口气下了肚。这是从小兄长便教与他的方式,多年来不曾更改。只是从前有个笑意温和的人儿在旁备着上好的果脯,待他碗一搁,急忙忙塞进他口里,软暖指尖常与他门齿轻磕。如今他皱着眉捱过最厉害的一阵恶心,只能由着舌根缠绕的苦味花上大把时辰慢慢散去。






简陋的竹枝编成的大门被大力推开,有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掀过一场带着泥土气味儿的轻风。女孩儿七八岁的身形,迎着晨光仰起的脸庞如玉脂雪白剔透,额上布着细密的晶莹汗珠,阳光下反出灼眼的光。






“爹你起来啦!”女孩儿说话间声音犹如多汁的甘蔗咔嚓被折断,又脆又甜。她雀跃着,极轻巧地扑进蓝湛怀里,小鼻子耸了耸惬意地嗅着人身上香气,小巧的包子头在人衣服上蹭了蹭。






“……说过多少次,女儿家不要这么早出门。”蓝湛本意严肃,瞧着怀里轻拱撒娇的女儿却实在生不了气,努力憋着笑意维持着冷清的神情。






蓝桑白软的小手攥住他一角衣料,知他不过做做凶样子,露着纯洁无瑕的笑脸邀功似的指指门口一动不动的白团子:“爹,我今天打了兔子哦。”






蓝湛无奈地揉着女儿冒着热气的发顶,低首瞧着她红扑扑的两颊:“你又想吃烤兔肉了是不是?”






蓝桑欢快地跳着勾住蓝湛脖子在他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爹爹最好了!”






蓝湛拍拍蓝桑的肩示意她把兔子拿进来,直起了身子。及腰的乌发垂在身侧,勾勒得蓝湛原本颀长的身材更加清减,下巴比之从前也更尖了两分,玉白的脸上眼睛颜色显得越发清透,日光下照着宛如两颗透明的玻璃珠子。他更喜欢深沉的眸色,辽远天地万般温情都可溶于其中,对视间即把他淹没得呼吸不能,心率紊乱。清风拂动他晕染清香的衣角。






久久注视蓝桑活泼的身影,他摩挲虎口,恍然发觉已经是八年光景。从前离开云深不知处时淋着大雨奔走百里,高烧中与猛兽相斗,扎扎实实半只脚迈进鬼门关,他不自觉覆上自己小腹,这女孩儿却始终未落。那时咬碎了牙从剧痛中熬过来,生产后又落了病根需常年靠药调理,但他们父女得上天垂帘,如今安稳祥和,他本不该再有所希冀。






他摸上后颈早已平滑如初的腺体,指尖轻按引起一阵酥麻。当年他咬得那么重,都见了血,像要把那处软肉吞下去似的,如今却半点痕迹没有留下。时至今日,蓝湛每每想起蓝涣当日神情举动,依旧心血澎湃。他抱他的时候那么用力,像要揉碎了嵌进骨头里。






蓝湛眨了几下疏直的眼睫,眼里突然蒙上水汽。半晌薄雾散去,他嘴角挂上清甜笑意。生下蓝桑后他性情柔和了许多,但还是不常笑的,其实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像冰面初裂时蜿蜒动人的冰花,剔透澄净。






兄长。我始终是没有后悔的。












“爹!爹!快来帮忙杀兔子!”






蓝桑才七岁,已经出落得像个小大人,做事雷厉风行,性格大咧狡黠,竟是他们俩谁都不像。真要说……倒有点云梦那两人的气质。蓝湛想自己也快九年没见过他们了。听说魏婴不想生孩子,怕痛,江澄嘴上厉害,实际上最惯他,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了。






兔子原本一水儿雪白的皮毛上已经给血染红了,如今的蓝湛半点不拘谨,随手把腰带拉紧,挽一挽袖子就提刀冲着兔子过去了。












“宗主,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即刻可以启程。”下人装扮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报告,挺身远眺的人收回视线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蓝涣如今更加沉静,唇角随时随地倾挂的温和笑意恰到好处,却更少了当年生气。他的抹额规矩地覆着前额,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发簪发亮,眸子宛如深潭,幽深而不可随意窥测。他身上飘着细密缠绵的铁血梅花冷肃锋利的香气,泠泠琴音冷冽不可近身。






八年过去,他不出意料成了能担起一家的好宗主。他低头,透过广袖注视修长腕骨上缠着一条柔软的抹额。






只是失了半颗心。










〈02〉






硕大的圆日摇摇欲坠地挂在深青的远山山头,灼眼的橘红不减分毫热度,把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扭曲了。浓稠如蜜的晚霞染上云层天幕,红橙紫蓝被杂糅在一处,看久了少不了眼花头晕。






嗖嗖的破风声在摇摆的竹林里穿梭,蓝桑口里咬着一支短匕,眼里闪动熠熠亮光。箭袖紧束方便行动,脚上踏的也是双硬实舒适的黑色牛皮底短靴,乌亮的长发高高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只斜插了一根无花饰的银簪作为固定。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猎杀凶兽,正是心血沸腾之时。她小心翼翼调整唇齿,以免误伤己身。匕首是淬着寒冰之气,刀刃利可破风,刀把上刻着流畅精致的流云纹饰,随处细节可见名家手笔。匕首是蓝湛五年前在故人处求得,知晓他诞子对方很是惊讶,表情却在闻见他身上飘渺却不容忽视的冷香时有些凝固。半晌对方唤人取来匕首交到他手中,轻叹一句保重,神情倒不算过分忧愁。






“你也总归得了想要的。”






蓝湛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抿着唇角拱手道了谢。






蓝桑的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其实用不着这么急着实战,可蓝湛不是普通人,蓝桑自然也不是。












午后下起瓢泼的雨,刚停了半个时辰,此刻灌木里湿热异常,轻薄的行装也仿佛多余,裸露的皮肤上都是细汗。蓝桑抹掉额上欲坠的汗珠,继续耐着性子埋伏等候。这项工作对七岁女童是太难了,尤其她又是顶活泼的天性,溜圆的眼珠子滴溜转个不停,很快便有了不耐之色。






又过了一柱香工夫,她终于是按耐不住,挺了挺发酸了的背梁,又疾步朝着别处赶去。谁料走出不到百步就被金属丝生生绊了一跤,因着锥骨的刺痛低头看,小腿上扎扎实实勒出一道约有半公分深的伤口,鲜红液体流出来就浸成深红。蓝桑看得小脸发白眼里氤氲着就哭了出来,嘴角快往下拉到下巴上。






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靠近,从林子那头走出几个蓝白衣裳的青年人,生得各有风姿,见到她俱是一惊。






“这是哪里的小姑娘?”






“哎呀,你看她的伤?”






“这可如何是好,眼下我们如何走得开?”






……






过了一会儿蓝桑却不哭了,只安静盯着他们你来我往一人一句。






若是换了旁人,单因他们的衣着也早先就巴巴地献殷勤了,但蓝桑如何识得姑苏蓝氏的校服,干脆两腿一伸在地上坐直了仰着脸望着他们。






“要不……告诉宗主去?”












又是一阵风声,青年们见了来人面露喜色正欲行礼却见他径直走向女孩处,女孩露出个脆生的微笑,欢喜地叫了声“爹爹”。青年们皆是一震,恍然发觉他所着并非蓝氏宗主服,更不见额上抹额,可这容貌分明十足的相似——蓝湛皱着眉检查蓝桑的伤,忽略了自己即便隐居八十年也不能被世人遗忘这件事,把自己当成了寻常百姓正兀自动作,却突然听见“咚”的膝盖碰地声。他下意识回头,青年们瞳孔放大,忍不住轻颤着叩首:“含光君——!”甚者眼里已有水光闪烁。






蓝湛望着他们,久久沉默,这才感觉到远在异乡的一缕惆怅。昔日稚嫩的弟子如今已经长大,兄长不知又是什么模样?蓝白的衣角在微风里旋起一角,抹额带在脑后纷然。蓝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光洁前额,当年事发突然走得匆忙,抹额不知遗漏在何处。蓝桑在拽他的袖口,他扭头柔和了神情,安抚地抚摸她的脸颊发顶,这才又回头冲着青年们面无多余表情的颔首:“多礼了。我已不是蓝氏之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含光君了。如此大礼,折煞在下了。”






他说话的口气和当年如出一辙,其中的冰碴甚至打磨得更加微小却无孔不入了。虽是谦逊的用词,却是傲气铮铮的身姿,即使单退跪坐着依旧凛然不可近。蓝桑少见这样的蓝湛,乖乖靠在他手臂上沉默着。






青年们惶然不知所措,半晌才有人低声道:“宗主一直在找您。”






蓝湛的表情出现一瞬间松动,很快完好如初。蓝涣丢了一个关系和睦的弟弟,当然要找,要急得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要挖地五尺非找到不可。他的腹部突然轻微地绞着似的疼。






“烦请禀告泽芜君,请他……不用再找了。”蓝湛说完这句,好像脱了力,忍不住地疲惫。












“忘机不是含光君,那么含光君是谁?”清泠如月下透澈泉水却难掩颤抖的声音如惊雷劈得蓝湛脚软。他紧紧抱住蓝桑,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扎住她的小腿。






蓝涣的脸色在浑浊起来的夜色里看起来有些暗淡憔悴,但他盯着蓝湛的眼睛却亮如两颗星辰,深不见底的辩不出情绪。他看着他怀里的女孩,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蓝湛竟然有了孩子——!震惊是首先的,这情绪如滔天白狼重击在他胸口,他甚至无法伪装出镇静的神情。八年前蓝湛分明还是完璧之身——可是看这女孩的年纪已经不小,是他刚从云深不知处离开便与人结了道侣,还是说那时他已经有了身孕?可是他竟然不知道!更让他惊骇不能自己的是,他从蓝湛身上,分明闻到了自己的气味!结合过的天乾与地坤之间总有种莫测的联系,蓝涣感受着左胸里血块的鼓动越来越快,破土而出的某种属于天乾的天生的欲望让他不由自主揣测起某种不可见光的可能,他几乎要筋骨发软。






蓝湛怀里的女孩仰着白皙的脸在渐渐浓郁的夜色里安静地望着他,五官眉眼秀丽而柔软,乌黑透亮的眼睛里却眼神坚韧,一身劲装也是飒爽。她长得像蓝湛吗?蓝涣微眯着眼在心里描绘了一下幼年的蓝湛白白软软的模样,复又睁眼,大抵是像的吧,至少那样的神韵,的确是传了蓝湛的精髓。他又把视线移到蓝湛脸上,他瘦了,这个认知叫蓝涣忍不住心里抽痛了一下。生育过后,他的五官似乎比从前少了两分棱角,更加清秀内敛了些,淡淡的兰花香气混合露水的味道,与若有似无的铁血梅花的冷香一起从他颈子冒出来。蓝涣不着痕迹喉结滚动了一下。






身后的青年之中也有天乾,可他们似乎并不受影响。






如今的蓝湛只为一人呈现他的芬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蓝涣就感到骨髓里密密麻麻的疼痛。






冷汗悄悄浸湿他的后背,他捏住袖口,腕上抹额跟着轻颤。






怎么会……?












“忘机。”






蓝涣示意旁人离开,深深看他及他怀中女孩一眼,沉着嗓子又唤了他一遍。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这一声出口即散在风里,像是一个幻觉。






他的脸在蓝湛眼里放大解析成无数碎裂的斑驳光影,蓝湛闭了闭眼,手上怀抱蓝桑的力道终于有所减轻。他摸了摸蓝桑的头发,直身理了理衣摆和鬓发,端正地跪坐好了,两手放在膝盖上缓缓而深深地俯身行了一礼。






“兄长。”






他的声音像山顶上寒雪化开成了澄明的雪水,涓涓地淌进蓝涣耳中。












〈03〉






蓝涣站在原处,望着深深行礼的蓝湛如鲠在喉。树叶沙沙地响,夜色渐深,寒气从单薄的外衣渗入。






在他所有的设想里,最好的一种是蓝湛带着一身风尘回家,清风掀起他遮面的薄纱露出半张瘦削清俊的脸。他色浅清明如琉璃的双目中映出自己的脸。兄长。他的声音或许带着奔波的疲惫,清冷里透着只有自己可以察觉的柔软情绪。






最坏的一种是再见是阴阳相隔。






如今的局面未曾出现在他无数的设想中,所以他不知所措。












他永远都比自己所想还要更好。






蓝湛闭上眼,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久久不动,将眼前蓝涣的模样同这些年出现在他梦里的人仔细地比。






无论何种风姿,都不能与他真正站在眼前时的身骨相比。






清冽的梅香萦绕在他发凉的鼻尖。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是他的天乾,还是因为他是他的兄长。






初离开云深不知处的那一年他被孕期的不良反应折磨得整夜无法入眠,短暂的意识浮沉里无数的画面摇晃,它们有些曾经发生,有些从未发生,特殊时期的他因为那些画面而恐慌不安,身下床单磨蹭皮肉的触感被放大,他在自己的手臂上掐出无数的淤青,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在那些混乱破碎的斑斓里蓝涣的脸是唯一的真实,就像狂风暴雨里黑沉海面上一尾银亮的鱼。可是当他进入发情期,他突然了解到记得蓝涣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他留给自己的味道越清晰,自己的欲火就烧得越胜。燎过漫山的草木,他就像变成火球下的困兽,铁链紧紧地拴在他的脖子上,皮肉快要烧焦,他的四肢破烂,眼里流着血无法挣脱。生下蓝桑之后这种情况逐渐好转,他逐渐能够安稳入睡,也不会日日做梦。






他不再频繁梦见蓝涣,回忆里暖软的花香渐渐从他的世界里剥离。他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蓝桑从蓝湛身边跑开到蓝涣跟前,仰着头与他对视。蓝涣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笑容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蓝桑……”蓝桑不躲,小鼻子耸了耸深吸了一口蓝涣的气味,“你长得跟爹真像。味道也像……”






手上的动作停滞,笑容凝固。一旁的蓝湛身子僵硬了一下。






他轻轻取过蓝桑手中的匕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将蓝桑松松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前额:“……你的另一位父亲呢?”






蓝桑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我只有一个爹。”她虽活泼,却少见人,并不是亲人的个性。许是蓝涣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才任他亲昵。






蓝涣于是抬头望向蓝湛:“忘机,抬头。”






蓝湛应声直身回望于他。






“你当年为何离开?”






蓝湛抿了抿削薄的唇,微微侧过头:“忘机误有身孕,实在没有脸面留下。”






“……忘机,转过来,看着我。”蓝涣的声音放得轻缓,数年来的家主经验却让他的话语自带三分威严。






蓝湛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尖,转头对上蓝涣双目。蓝桑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他的面容在白绢似的月华下朦胧,生出几分脱俗的美感。蓝湛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身上的兰花香气加重了几分。






“误有?”蓝涣蓦地微笑,稍稍弯下眼角,“是谁?”






蓝湛抓紧宽大袖口,无言以对。






“蓝氏不会容忍你随便与什么人的孩子留下。”






蓝湛微微睁大了眼,有点不可置信。






“忘机,我对你从来说到做到。”蓝涣敛下笑容,手上抚摸蓝桑的动作仍然温柔,话语里却已经带上了寒意。






……蓝湛不能相信,蓝涣会这样对他的孩子。






“你要其他人怎么看蓝氏?忘机,这八年你不问世事,是不知道别人背地里如何嚼舌根。我纵容了你八年。”






冷汗从背上冒出来,蓝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是了,他离开得太任性,根本没有考虑过含光君突然人间蒸发蓝涣要面对什么压力。又或者,如果有人看见他在山中……又会怎么想?他原本应是理智之人,竟然浑噩了八年,如今才被一棒敲醒。






“告诉我,是谁?”蓝涣的气息竟然不知不觉到了面前,蓝湛怔愣地看着他的脸近到温暖的呼吸都交叠,两人的气味严丝合缝地缠绕在一起。他注视着蓝涣融了冷清月光的幽深双眸,这张脸熟稔到每个细纹都了如指掌。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禁小幅激灵了一下。他瞳孔微缩而后不自觉摸到蓝涣垂下的袖口握住一角,他想蓝涣撒谎了。






蓝涣是在逼他。但并非为了此事。






“……兄长,桑儿累了。”他已恢复镇静,看了看蓝涣怀里软倚着人肩膀的蓝桑,她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只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腥味。






蓝涣顿了顿,又看了他一会儿,潮水一样的情绪突然覆盖他的身心。他亦觉得疲惫了,他缓缓点点头:“我送你们回去。”






“兄长诸事繁忙,不用麻烦了。”






蓝涣握住他一边手腕,分明的侧脸弧度被月光勾勒着。他露出一个浅笑,摩挲着那处的细软:“我送你们回去。”












时隔八年,蓝湛体会到久违的无力感。












院里药罐还支在柴禾上,但火早就熄灭。彻底冷掉的液体不再有浓郁的气味。蓝湛抱着蓝桑进屋做彻底的伤口处理,蓝涣犹豫了一会儿坐在了院子里。






这实在是和云深不知处完全不同的地方。他轻叹出一口气,握住腕上的抹额。找机会还给他吧。但想到蓝湛就要知晓八年来他总贴身带着他的抹额,他又莫名地有些坐立不安。他摸到身上的裂冰。












蓝湛轻轻握着蓝桑纤细的脚踝,细致地替她包扎上药,夜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带来一阵清亮柔长的箫声。他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蓝桑:“好听吗?”






蓝桑点点头:“好听。和爹的琴声一样好听。”






蓝湛复又低下头,眼角却突然沾了热气。他的影子在如豆灯光里摇曳。












蓝涣吹的是他们小时候自己随口哼成的小调,一直没有取名。最适合的是下小雨的天气,柔软轻薄的杏花花瓣窸窸窣窣落了满身满头,蓝涣清煦的笑意就恰到好处溶进袅袅纤细的花香。蓝湛散着带着水汽的长发,眼里撒着碎光托着腮注视蓝涣竹节似的身影。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蓝湛出来的时候蓝涣已经将裂冰重新收好了,他走到他面前,却不说话。






蓝涣问:“忘机的琴呢?”






“在屋里。”






“嗯。”






如此便没了下文。












晚风在竹林里回旋穿梭,依恋地亲吻每一片细叶。它的脚步声传进旁人耳中。






蓝涣抬头望了一眼有聚合之势的云:“天很晚了。好像要下雨了。忘机早点休息吧。”






“嗯。”






他又对着蓝湛笑了笑:“我很快就离开。”






“……嗯。”












蓝湛躺在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他觉得有点冷,虽然已经入春。他闻到自己身上的兰花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肯散开,好像卯着劲儿要求个什么。他的耳根红了红,责骂了自己一句。屋里吹了灯,什么也看不见。他什么也没想。






推门声让他攥了攥被子。他闻得到铁血梅花冷冽的香气。






来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轻轻托起他的头在他额上系上了什么东西。蓝湛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抹额在兄长手里。接着气息靠近,他攥被角的手指更紧了紧。






落在眉间的叹息犹如一个亲吻,裹挟无奈与纵容。晦涩的话语在舌尖徘徊始终落不下。






“阿湛。”






然后他离开,屋内再无声响。












蓝湛睁开眼,眼里薄薄的水汽让他有些无法聚焦。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称呼。久到回忆里的画面都无法辨别出鲜明的色彩。






他摸了摸额上的抹额,在冷香中逐渐入眠。












兄长,我也很想你。












〈04〉






一夜的时间,实在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尤其是对于习惯在黑暗里活动的人而言。






蓝涣没有办法再等下去。蓝湛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八年,也该够了。可他所有的情绪都无法在蓝湛面前释放,他明知蓝桑的身份也无法在蓝湛主动开口前与她相认。






既然如此,就从别处下手。






他总要了解清楚蓝湛这几年的生活才舒心。






查看蓝桑的匕首时他注意到刀柄上的花纹,乍一看似乎与寻常的流云无差,仔细观察却可从中认出一个字来——蒲。






巧的是近年来突然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一位锻造高手就有在他所打造的武器上留名的习惯,而他的名字里也有个“蒲”字。






断柳客,蒲锦。






意思是说,他锻造的刀剑,柳叶触刃即断。












“泽芜君此刻来访,恐怕不是为了交蒲某这个朋友。”






蓝涣极速向前的身形猛地顿住,他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但他要找的人已经出现。






锦衣广袖的青年人提着一只灯笼从巷尾缓缓走来,摇曳的暖红火焰映亮他尖俏的下颌和细白的指尖。头发被扎成齐膝的长辫搭在右肩上从身前垂下,发尾浸透苍白色泽,暴露在视线里的左耳上悬挂一块系着红绳的白玉环。他走动的时候长衫下摆轻飘飘地扬起又落下,微抿着唇角露出浅笑,眼角细纹轻颤,抖碎零星火光。






这是一个相当好看的人。






他的好看并不十分随和,却非常诱人。他的声音较寻常男子轻软,却在夜里发散锥骨的寒气。






蓝涣定了定神,深色双眸更加深沉了一分,微微拱手表示礼节。他回以得当的微笑:“没想到名声赫赫的断柳客如此年轻。”






对于蓝涣的避而不答蒲锦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提着灯笼与他擦身而过,径直往前走,仿佛他并未看见蓝涣,刚才的话也并非出于他之口。






蓝涣的神情冷峻了一分,但他迅速压下眼里激荡的情绪,索性也不再说话,而是跟在蒲锦身后走。






浑浊的夜色一碰到纸笼里的火焰就碎了,蒲锦微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耳垂上的悬吊的白玉环缓缓地摇晃着,本该标致清丽的五官却因为画得细长优美的眉显得艳丽过了头。






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一前一后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






走到似乎连天色都亮了些许,眼前终于出现蓝涣本来的目的地。门前仍然挂着灯笼,生了铜绿的大门下方却被阴影爬满。蒲锦推开大门,推了三分之一突然停住动作,扭头来看蓝涣。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有要事询问阁下。”






蒲锦一只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另一只手将灯笼搁在脚边地面,捻了捻长辫末端,轻软地笑:“我却没有什么答案给你。”






蓝涣不答,只是不眨眼地盯着他手里的门环。






蒲锦继续笑了几声,接着推开大门。






絮状的蒲公英种子纷纷扬扬地乘着微风飘出来,覆了蓝涣的面。蓝涣皱着眉驱散蒲公英,紧跟着进了院子。






蒲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也许是进了房间。蓝涣默然地立了一会儿,决定不贸然乱闯。












再次出现的蒲锦换了一身白面勾着银线的便装,袖口收紧了,绑了墨蓝的宽腰带,系出纤细的腕骨与腰身。他的表情也不似先前轻浮,周身倒是自成一股独特的雅致气质。只有左耳的玉环与长辫未变。






蓝涣心里因这变化暗暗惊讶,面上却无丝毫表露,仍是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蒲锦在一张方桌旁坐下,声线依旧有些轻软味道,除先前拒绝的凛冽外却多了几分自然流露的清冷。






“你不瞎不傻,何必问我?”






蒲锦抬起一点眼睫看向立身的蓝涣。






“你什么都知道了。”












心知肚明和亲耳听到事实毕竟还是有所差别,蓝涣心上掠过一抹沉痛,闭了闭眼,脸色微不可察地暗淡了些。他吸了一口气:“……我不知为何会如此。”






蒲锦脸上有些疑惑,又像觉得好笑:“难道我会知道?”






蓝涣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岔开话题:“我从未见过你。”






蒲锦眯了眯眼,真正抬起了头。






“你不可能是忘机的故人。”












风里仍然夹杂着细碎的蒲公英,蓝涣摊开掌心接了几朵,好像又开启了一个毫无关联的对话:“这样多的蒲公英,难道你连室内也种满了吗?”












一阵寂静以后,蒲锦终于突兀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颗颗珍珠落地。






“蓝宗主,名不虚传。”






蓝涣拱了拱手:“过奖。”






蒲锦不知从哪里端出的茶水,他放在唇边呷了一口,幽幽的夜风浸了凉意,吹开一缕细弱的甜香。他眼里染透墨色,沉沉似黑云聚集,倏忽间又风流云散,一片澄明。






蓝涣暗自叹息。他们两人实在太过不投机,每句话都带着结束此番对话的意味。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阁下与忘机是如何相识的?”






蒲锦放下茶杯:“他救了我一次。”






蓝涣点点头:“阁下知恩图报,是个君子。”






蒲锦闻言笑得止不住,先前那股轻浮感又冒了头:“你直说恨我又何妨?拐着弯寒碜我。换了任何人当然都会想尽法子给你通信,他知道只有我不会,所以才找我。他是虚弱得几乎使不了剑,没有自己的天乾庇佑又挨了数不尽的苦,可这是他自己选的,他也绝不后悔,我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






蓝涣无话可说,脸色更暗沉了几分。






吸气间的香气越发浓了,甜得有些腻人。蓝涣皱眉,看了蒲锦月光下玉白的脸色一眼欲言又止,半晌只得告辞,转身走出没几步蒲锦却说话了,声音里透着游丝般的阴冷。






“泽芜君中的毒怎么样了?”






蓝涣脑子里“轰”的一声,回过神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了反应。朔月没有出鞘,剑气却已经在细长的脖子上划开血痕。






“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蓝涣彻底冷下脸色,蓝白的衣角因眨眼间的动作纷然飘起。






蒲锦任由蓝涣用剑抵着自己肩胛骨,眉眼柔和地舒展开一个笑容:“你中了他的毒,竟然又来找我,就一定要中我的毒。”






“他的毒已经解了。”






“你解了他的毒我的毒你就解不了。”






他的语气笃定非常,听得蓝涣忍不住手上更加重了几分力道:“你说忘机救过你。”






“是。我不能害他。所以我会把你中毒的事情告诉他。”






蓝涣瞳孔一缩,声音里带上微不可察的颤抖:“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是为他好才告诉他。我还会告诉他解毒的方法。世上只有他能解你的毒,除非你接受其他地坤为你丧命。”蒲锦表情自然,脖子上的血滴在白衣上也不在意。






“你不能害他!”






“我是在帮他。难道你觉得让他某天醒来突然得知你的死讯更好?只有他有可能活着解开你的毒。”






蓝涣突然脱力般收回朔月重重地拍在桌上。他闭了闭眼,身心疲惫:“……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八年后会遇到他的熟人……可我只是运气太差才中他的毒。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你是什么时候……”






“香气。”蒲锦眨眨眼,“还是你运气太差。我碰见中了他的毒的人就一定要下毒。是你自己来找我……呀,你流血了。”






蓝涣恍恍惚惚感到喉咙一甜,摸上嘴角竟然一片艳丽。






他突然嗤笑起来,声音在空中散开,嘲讽意味清晰:“你修炼多少年才有了人形,竟然不如从前做蒲公英的时候。至少不会害人。”












黑沉的天幕被拉开一个小角,熹微的白光从里漏出来落在屋檐上,竹林里沙沙声甚是悦耳。是微风习习的好天气。蓝湛却睡得不安稳,猛然醒觉愣了半天神才逐渐聚拢视线。






屋内兰花香气积聚了起来。












〈05〉






第二日蓝湛没有见着蓝涣。这本算不上事。众多蓝家子弟聚集此地,必然是有要事要处理,蓝涣身为宗主,不可能闲散到日日来此与他闲谈。可蓝湛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针扎般的刺痛感从后颈蔓延开,直到脚踝指尖,如同铁链般锁住他全身叫他动弹不得。腹里想是翻江倒海,肠胃一起痉挛着发痛。他躺在床上起不来,汗水一直顺着侧脸分明的棱角淌进微敞的衣襟。他不让蓝桑进屋,只说自己犯困。






这样的情况蓝湛并不是第一次碰到,生下蓝桑小半年内他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使用蓝家剑法,身体连日的疼痛与他纠缠。那是他硬捱过发情期与孕期大出血留下的后遗症。他的视野内是凌乱破碎的黑红色块,他紧紧揪住床单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抠出血丝。冷汗浸湿鬓发和枕头,他无意识地绝望地呢喃那个与自己仅一字之差的姓名。






身体调整到半好之后他不再出现过如此强烈的痛感。






一缕细弱的梅花冷香在他的腺体里乱窜,他咬着嘴唇想大概是蓝涣的信息素催动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一具多年荒废没有发动过的滞塞齿轮,突然间被一股强力不由分说地启动,一个轻微地转动都会引发脆骨折断般的可怖声响。






“爹,爹?爹!你没事吧爹……?”门外传来的蓝桑的声音越来越弱,听上去像是哭了。






“……我没事。”蓝湛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桑儿听话,回你的房间。”






门外果真安静了,又过了一会儿响起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蓝湛松了一口气,抹掉额上的一排细汗,像是自嘲般隐秘地笑了笑。






兄长啊……






他用力攥住昨夜被人系上的抹额,那人贴身携带八年留下的气味让他无法静心。






想要贴近的欲望——如此——如此的强烈。






蓝湛从没产生过什么欲望。他这辈子,从呱呱坠地到此时此刻,仅有的欲望下裹藏的都是同一个人。他情难自己地回想起他这些年很少去回想的一晚,记忆在某些时刻变得模糊而不可信,那些滚烫的亲吻和纠缠比梦靥还要叫人难以置信。






他唯一的兄长,他生命里无可替代的人,曾经那么拼命地拥抱过他。






这回忆比美梦还要让人沉溺。






蓝湛不是一个会放任自己的人,即使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他也极少去回想蓝湛平素的一言一行。蓝涣跟他说话时盈满轻软笑意的眉眼,蓝涣在击落他的长剑时恰到好处地安抚,蓝涣看着他的时候深沉眼底的光亮……情感会泛滥,他关不上闸口,所以他选择远离闸门。






可是他远走他乡,蓝涣找到他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不该就此结束。






他们不该这样干净利索地告别。






所以互相缠绕好吗?所以来我身边好吗?……蓝湛意识不清地轻轻抓住自己前胸的衣料昏睡过去。












醒来昏昏然不知时辰,窗外光线又暗了,斑斓的红光疏朗地从紧闭的窗户投射进入室内。两股香气欣欣然融化在一起,屋内的气味让人忍不住微笑和放松。渐渐想清楚此刻境况的蓝湛在蓝涣怀里红了侧脸,下意识将脸更深地往人颈窝里蹭了蹭。






蓝涣是何时来的?他怎么会……






蓝湛闭上眼心跳如鼓,僵硬地维持着整个人被完整搂在蓝涣怀里的姿势。






很近……他一侧头就可以亲吻蓝涣的下巴和嘴角。浓郁却不腻人的香气拨动他的心弦。他埋首在蓝涣肩窝,抱着他脖子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搁在腰上的手动了动指尖,宛若一个轻抚,蓝涣嘴唇贴着蓝湛的发顶状似平常地叫着他的名字。






蓝湛颤动睫毛。






“我来的时候你下巴上都是嘴唇咬破后流的血。”蓝涣轻声说,一边用大拇指指腹摩挲蓝涣的嘴角,一边伸出舌尖舔舐他的伤口。






嘴唇上的触感温暖得如同酿藏的陈酒。蓝湛感到火焰在烧灼他的身体,地坤面对标记自己的天乾的本性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吻上去。






“……忘机,你这些年究竟受的是什么样的苦?”






声音和往常一样镇静,却有咸水落到脸上。蓝湛怔怔地看着与他额头相抵近在咫尺间睁着眼缓缓落泪的蓝涣。






“……对不起,兄长,又让你担心了。”






蓝湛竟然微微笑起来,恍惚中似有澄明白光从他脸上晃过。他看见蓝涣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吻了过去。






落在嘴唇上的泪水消逝于久久纠缠的唇齿间。












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兄长产生这样的欲望?






蓝湛被亲吻着躺在蓝涣怀里,脑子里空白一片。






*又或许骨肉之情本就深入骨髓,只一念之差,这根泾渭分明的界限就被轻而易举跨越。






“兄长。”






他在紧贴的嘴唇里喘息。






“兄长……”






我爱你这样的话,蓝湛再度闭上眼放任自己在蓝涣怀里松弛,有些说不出口啊。












蓝涣低喘着将蓝湛揉进怀中,眼里的泪还没有流干。






他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迷恋般亲吻着蓝湛的眼皮。






“身子好起来之后,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蓝湛在他怀里没有动,沉沉地“嗯”了一声。






蓝涣收紧手臂。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我发誓。












山下聚集一处的蓝家校服素净得很是惹眼,其中挺立的一抹流金更显华贵。蓝愿望着对方眉间赤火般的朱砂微不可察地怔了怔,对着身材比自己尚矮下一分的青年行礼:“恭迎金宗主。”






金凌忍不住皱眉,因蓝愿恭敬的态度后颈发凉:“烦死了,说了叫我金凌啊。”






蓝愿笑笑:“金宗主说笑了……想必是云梦收到了宗主的信函,却不知为何金宗主亲自驾临?”






金凌愣了愣,半晌露出一副略显冷淡的姿态:“魏前辈有孕了,不可奔波。”蓝愿正因此话惊讶,一个不留神被金凌猛地靠近双手拢上脖颈,青年执拗的神情里混杂复杂的情绪:“你当真不肯叫我姓名?”






……众目睽睽下他竟敢做到这种地步。蓝愿无奈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些许干涩却温柔:“……阿凌。”






金凌放开手站回原处,鬓发遮挡的耳根却红了。






“什么啊……不是说了要叫‘金凌’吗……”












*:此段有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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